要漂亮

by britney

周嘉珉

裂痕都是光照进来的地方吗?

我父亲向来有洁癖,是近乎强迫症的冥顽执念。曾祖母在世时曾说他生来就是这样的性子,每日早起总把枕头床铺被单都整得四角尖尖的才肯去梳洗更衣。我和弟弟膛大双眼正猛点头附和的时候,老太太就指着玄关处古董罗汉床上的几个书包,斥道:“好拾一拾啦!费事你老豆返来又激气!”

我们一家刚从新山搬来时,我大概四岁,才刚发掘蜡笔的奇妙处,饭厅一大面月白色的墙马上就把我吸引住了。中午做完功课以后,我就野心勃勃地企图复制童话故事书里的场景。我认为我正帮着母亲布置新居,但父亲却认为我的审美有被纠正的必

漂亮也就罢了。黑色的苹果?金色的猫?红色的狗?粉色的马?鸭屎青色的女人? 还不吓死人?!”

“说话那么凶,你才真的吓死人!”

可怕的喧吵声中,我只能无助地偎在外婆怀里。父亲手中的吹风机一轰一轰地轰裂我的童画梦。

纠正工程在母亲和外婆的干预下草草告终。但我记住了“漂亮一词。上学的制服熨得漂亮、辫子编得漂亮、字写得漂亮考试成绩漂亮、走路的姿势更漂亮漂亮亮地尽善尽美才是不吓死人的乖女儿。

可惜天不从人愿。

我六岁那年从楼梯摔了一跤,左边眼尾处从此多了道裂痕。

“走路怎么那么不小心,这样以后就不漂亮了。”

裂痕是个非常奇妙的东西。任何物件只开了第一道裂痕,往后不管怎么缝补治疗,都只会把裂痕滋养得愈发壮观。

某年某个阳光像熔岩般灼人的傍晚,某人某条手臂推了一下,我茫然地从某间教室的玻璃百叶窗前走过,从此手背上又多了道裂痕。校车上的某位女同学惊慌地喊 “你们谁有纸巾还是胶布?”,一腔子焦虑热诚果然只赢得一车子谈笑风生。

其实我一点也不痛,就只是有点湿湿的。

也许有人的裂痕会有金色的光照进来,但我的裂痕从来就只有黑色的影子侵进来。

影子很爱和我说话。我有时候也和他们说上一说,说烦了就吃一颗孟婆成药,天亮时又是一条好汉。

影子也爱作画,但只会画血红色的曼珠沙华。

漂亮的曼珠沙华。

Photo by Natalya Letunova on Unspl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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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信至今仍喜欢阅读童话故事的成年人心中有一块充满希望的净土。希望,应该存在于你我的未来,没有年龄限制。一 缘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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