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心，才能活命

489

张美莉

情况比预期中的严重。

「以你的情况，如果不幸在外头倒下，大多数的人是来不及送到医院。猝死 sudden death 。所以，我不能让你回家，需要立刻住院。」

一大早陪同亲戚去做血管造影(angiogram)。他的儿子也特地请假回来陪伴。

预约时间是早上七点半。我没有到过国大医院，提前六点多便抵达了。

我们的预期是，做血管造影(angiogram)时相信会发现血管阻塞，而需要直接做血管成形术 (angioplasty)，就是俗称「通波仔」的血管扩张手术。

之前我陪同他寻求第二医疗咨询时，医生也和第一位医生的看法一致：根据负荷超声心动图 （Stress Echocardiogram）的报告，需要做血管扩张手术的机率相当大。当时在医生的建议下，他还做了超音波检查颈项的血管和心脏瓣膜。心脏瓣膜正常。颈项的血管有少许阻塞，但情况不严重。

七点多他顺利进入治疗等候室时，我向他的儿子稍微解释了血管造影和血管扩张手术的过程和预后。如果血管扩张手术顺利的话，中午之前就可以完成，然后留院一晚。如果情况更乐观，就只需要靠药物，而不需要做血管扩张手术。那半小时就可以完成血管造影，然后在医院休息四个小时就可以回家。我也向他解释，如果亲戚在手术过程中因为药物反应而不清醒的话，医生会让我进去，在听取医生的意见后帮忙做决定。但大多数时候，病人都是清醒的。

人算不如天算。

验血后发现，他的肾指数不佳，需要先吊点滴四个小时，保护肾，才可以进行血管造影。

等⋯

我们轮流进出治疗等候室（只允许一个人陪同）、轮流去吃午餐。

中午被告知，需要多吊点滴两个小时。

再等⋯

两点半，终于开始了。

三点多，我从厕所回来时，刚好看到他的儿子从治疗等候室出来，「爸爸出来了。医生要见我们。」

我进去时，看到口罩下的他不安又强颜欢笑的表情，「不可以做 stent（血管扩张手术），需要做 bypass（冠状动脉绕道手术）。」

血管造影的医生Dr. L 立刻来到，「很遗憾，不是你希望得到的消息。你的三条冠状动脉都阻塞高达80%。血管扩张手术是不可行的。我建议你进行冠状动脉绕道手术。 」

「你今天来进行血管造影，真的是非常的幸运。可以说是不幸中的大幸。」

「以你的情况，如果不幸在外头倒下，大多数的人是来不及送到医院。猝死 sudden death 。所以，我不能让你回家，需要立刻住院。」

「绕道手术的详细事项我会请手术医生来说明。」

医院立刻安排了心脏超音波。

过后，心脏科的 Dr. H 也到来解释。

心脏有三条主要的冠状动脉血管。左边两条源自同一个主动脉。这两条血管的分岔口阻塞80%。 「只剩下非常小的空间让血液循环。非常危险。」这表示，如果这个分岔口被脱落的血栓阻塞，可能即时致命。 「右边的血管，也是80% 阻塞。」他比了三的手势，「明白吗？三条主要血管都阻塞了。」

「手术的风险？这样说好了。人生本来就是有风险的。走路在路上有风险。手术，当然也有风险。以你五十二岁属于年轻的年龄，手术风险是2%。」

医生也大略解释了手术过程～

#麻醉

#剥开胸腔

#将血液循环连接到人工心肺机

#利用心肌麻痹液让心脏停止跳动

#用腿部的静脉（saphenous vein）、手部的动脉（radial artery）和胸部内乳动脉（internal mammary artery）进行冠状动脉绕道手术血管缝合

冠状动脉绕道是属于大手术，手术后并发症可能的情形包括严重出血、急性心肌梗塞、心律不整、高血压、呼吸衰竭、肾脏衰竭需暂时或永久洗肾、感染发烧、伤口感染、中风、肝功能异常或衰竭、腿部蜂窝组织炎或水肿等。严重时可能死亡。

「我们建议你进行冠状动脉绕道手术。执刀医生Dr. K是心脏科的高级医生，也是国大医学院手术科的副教授。手术之前他会来见你。」

「如果我是你，我会接受手术。」

在等候转移到病房时，建议亲戚做血管造影的肠胃科医生，Dr. L也来关心。

「我很庆幸安排了你做血管造影。你的心脏血管阻塞相当严重。真的是不幸中的大幸。」

其实亲戚一直以来都有肠胃不良的问题。腹涨腹痛。看医生吃药后情况一直都没有改善。后来他发现，打羽毛球、骑脚踏车或慢走运动时，上腹疼痛的症状更严重。他因此减少运动，体重也增加了。

一次会诊，他向医生提起上腹疼痛的症状在运动时尤其明显。 「运动时」这三个字敲响了警钟。所以医生才联想到可能是心脏的问题。

我后来读到，

「虽然80％的心肌梗塞患者会有先期症状，如胸闷、心绞痛、喘等症状，但约16％的病人有『非典型』的症状，可能在前下颈部、下牙床痛、上腹部不适等。而这些症状往往不会让人与心肌梗塞作联想，因为症状不明显。更有大约4％冠状动脉疾病的病人则完全没有症状。」

就在准备前往病房的时候，血管造影医生 Dr. L又出现了。 「先别去病房。手术医生 Dr. Kang 现在来见你。」

亲戚笑着对我说，「哇！有点受宠若惊。」

Dr. K看来非常稳重。他先了解了家庭状况、工作性质、家族病史和如何发现身体的变化。然后他再有条不紊地解释了病况、手术过程、康复预后和风险。

冠状动脉绕道手术（coronary artery bypass grafting，简称CABG ），就是 open heart surgery，是治疗冠心病的一种有效方法。 」

「我执刀十五年，每星期大约做三、四个手术。我会说，我建议你接受手术。事实上，你是没有选择。」

由于亲戚有长期服食抗凝血剂，所以需要停药至少五天才可以进行手术。而且他还需要进行血液检查、CT scan 腿部静脉、手部动脉和胸部内乳动脉以确保这些血管健康，适合用来搭桥。

就这样，一个外表看起来完全没事正常的人，被护士用轮椅推进了病房。我和他的儿子互相看了对方一眼。我想问，「是不是觉得爸爸突然老了？」我没有说出口。

大家常说，开心，就能长命。这一次，开心，才能活命。

Photo by Alexandru Acea on Unsplas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