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之力

by kflai

姚斌奕

在禁行令期间 — 我想想写一写有关人和大自然的相容与不相容,一些对荒野的臆想。

在这古老到无从探究的星球上,短短万年的人类文明轨迹,当面向充满未知,不曾踏足的沙漠、海洋、群峰、雪域、草原、热带雨林、冰极冻土,种种天险秘境时,我们总归由衷讚叹於它的浩瀚宏大,却也本能恐惧於比较之下的自身渺小。

有的人群用了过千年去学习怎么和极限环境相处,虽由山海中取食,并不觉得理所当然,而是怀着最大的感恩态度去敬畏,去珍惜。他们渔猎、游牧,从贫瘠竞技里练就的求生手段,使得整个部族占据了一块又一块的肥沃土地,然后驯化量产的动植物成了稳定温衣饱暖的来源,群众逐开始建立城廓,商定出层层叠叠包括政权、宗教、伦理在内的阶级结构。再者,自天地规律的领悟中,敏锐的五官六识转化出音乐、美术、文字、语言、哲学等等精神具象,於是掌握工艺与知识的人们,慢慢与留守远方的兄弟分道扬镖,甚至标签区別,矛盾因此诞生延续。

穴居的蛮人,讨海的夷人,纵横草原的狼子,雄视大漠的鹰孙,穿梭密林的虎族熊裔,他们在印度、希腊、华夏、美索不达米亚几大文明,及其衍繁帝国的眼里,是住在地图尽头的野兽。不管是环绕东方的匈奴、鲜卑、突厥、契丹、蒙古、女真、党项、吐蕃,还是古代地中海诸国外围的高卢、日耳曼、歌特、维京、斯拉夫,以至两河流域边上的塞柱、库德、贝都因等等群体,漫长的历史告诉我们,所谓文明人,一旦遭遇机动性更强的荒人时,除非热兵器登场的近代,不然厮杀起来通常皆落下风。

有人说这是安居乐业带来的孱弱,我部份认同。举几个例子,像盎格鲁人,本来多猛的民族,可在建立王国,生活优越后,便硬是被寒冷北方的维京人揍趴。同样的,初始号称「破万不可敌」的渔猎满洲人,变成坐拥天下的主子后,中晚期就连长江以南的起义军,曾经他们眼中的柔弱顺民都打不过了。

总的一句,要点出的关键即在「依赖」二字。依赖固有的事物,忘了如何与大自然相处,结果换回的就是一体弱汰。似此次新冠病毒的袭来,它便代表着大荒的力量。也许是自主进化,也许是人为合成,但本质上,它亦是地球本体的一种平衡机制,是我们蔑视万物,自觉已征服世界的苦果。

古人畏惧种种极地,故创造出很多拟态神祇,籍之警惕同类。好似埃及传说中残酷冷血的沙漠凶神塞特,希腊传说中喜怒无常的海王波塞冬,华夏传说中搅烂九州的蛮夷神蚩尤,日本传说中代表无序的荒野神素盏鸣尊,基督教/伊斯兰教经典中的滔天洪峰,概此推论,无一不在强调丰饶与穷瘠之对等,也即前头讨论过的「平衡」。

简言之,让文明的扩张践踏於生态上,所造就的失衡便会反噬文明。譬如缘起于过度排污的气候升温,其令南北冰原渐渐消融,末了引发全球水位攀高,最终淹没大地的连锁效应,试问,将要折磨惩罚的又是谁?

兴许正若英国探险家康拉德(Joseph Conrad)讲的那样,一切皆是隐藏在谬误背后的智慧,唯有於生死契阔的经验里,真确的领略才会稍稍浮现。

但愿,灾祸过后,我们都能具备此等能力,且谦且敛,共同去迎接那不再傲慢的明天。

Photo by Sarah Dorweiler on Unspl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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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相信至今仍喜欢阅读童话故事的成年人心中有一块充满希望的净土。希望,应该存在于你我的未来,没有年龄限制。一 缘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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