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英飘远的爸

by kflai

纪忠孝

1920年出生在马来西亚霹雳州安顺市的先父,长得高大威猛英气风发。二十来岁青春正茂时,即不幸历经二战日据时代的苦难,差一点就被拉去枪毙。每在忆及当时目睹人头在眼前飞落地与血肉喷溅的场面时,老爸均会老泪纵横唏嘘万分,若非有充当翻译兼文员的用途,恐怕老爸也早就被干掉了吧!

老爸早年就南下柔佛州新山市谋生,期间做过许多小生意包括了做包点,卖冰水与生果 ,炒粿条面到最后的长期油条生意,他更能画和卖符咒以及帮各神庙开光等,同时还担当了数十年的新山市小商公会会长,真的是我们一家人的全能偶像。

提到小商公会,当时我们这几个小瓜不时有前去领奖学金。那是一个十分有旧时代风味的多元用途公会会馆,協助并凝聚了许多当时新山的小生意商家。

老爸每天包括拜六礼拜于凌晨2点45分就得起床搓揉油条的面底,但却从未听过他的半句怨言。曾数次半夜起身上厕所而看到其孤单奋战,鞠躬尽瘁的背影,让我钦佩不已,多年来工作上的所谓辛劳,跟老爸的苦相比可是差得远了。

说回老爸那擅画具有复杂图型与各种用途之符咒的天份可真的不是盖的,他也收了不少道教弟子。到高中为止都得不时要喝上一兩囗他烧的符水,我们心中虽觉得不可迷信但还是会”蜻蜓点水”配合一下的。

黑白兩道都敬仰先父,大龙纹身的兄弟或警察大叔喜欢过年过节上门聊天维系”感情”,尊称老爸为”二哥”。这应该并非因为老爸是柔佛州老苏丹王之功在社会的受封人士,而是他圆融的待人处世之态度使然。难怪我们一家在十分龙蛇混杂的十五层楼廉价组屋住宅区能夠不受干扰的生活了许多年,这要多亏有”二哥”罩住啊!

老爸除了唸经写字看书之外,好学不倦的他经常考问周末回家的我一些在电视字幕上出現的馬来文生字,我的九号文凭国文科仅仅及格而已,很多时候都被问得支支吾吾的自觉很丟脸。

我从小学到高中赴台之前为止,都能伸臂在家中四周围信手拈来一本书来阅读,因为组屋之空间真的太袖珍型了,当然这会儿少不了要偷看一下老爸的藏书。除了草药,保健,武术,通书等等之外,其中印像最深刻的竟然是一本有关驱鬼手法的书,大概是因为当时看了不少鬼驱人,驱魔人之类的驚悚片吧!因此,偷学了几招驱鬼辟邪的手法(即将手掌摊开,再用力把所有手指弯曲,但不必握成拳头。然后对着脸用鼻子深吸一口气,再屏气用掌心朝向你疑有鬼魂之处加以照射,最后將掌心拉回到嘴巴前,用口大力吐气以作为完结)。夠吸引人以及很有趣而又能假假地壯胆呢!可惜,这辈子都希望能与鬼碰上一面却没有机会(一笑) !

这位一生都没开过刀的老人家因老人病而离世,间中我也用長生学气功帮他缓解一下痛楚。曾半身中風的他意志力超强,当时他有电梯却硬是不搭,坚持要自己缓慢地上下十四层楼梯来作为自我复健的方法之一。

近九十歲时办过最后一场家庭式生日会,大小都上前吻了他们的老父,公公与外公,外加一句”我爱你”。场面迷漫着温馨亲情的味道,但记忆中那算是先父最后一次的大型寿星庆生会了。

先父行事沉稳,其架势令人神往,我们这一辈远不及他的风骨以及所带来的钜大影响力。如今,在我的初旅中启蒙了我的老爸,已形成了我生命时间軸下的凝思与追忆,更是默默支撑着我生活下去的一股精神力量。

落英飘远的爸,希望您时时欢喜自在,於天上。

原载于星洲日报 — 2017-12-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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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都在努力折叠往生莲花,每一片花瓣都承载着我对已故至亲的思念。每逢初一、十五时,往生莲花都会随着金银纸一起焚化,烟熏袅袅,仿佛就在向上天传递我偷偷放在花芯里的心声。那时那刻,我不再是一个理性的大人,而如同小男孩般,希望天堂会有WiFi,能够让对方接收我的讯息,也希望天堂会有信箱,能够让对方收到我的祝福。一 芊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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